桃花扇

iceinsummer

【第九场】
/ P- q- k% h2 C' u# S5 U（兵卒布箭衣、前后心有“兵”字的背心、红缨帽、拖辫子，敲锣上。）
  X3 ^$ o  p" o. t, l军卒 （白）
众百姓们听着：大清进关，剿灭流寇，顺治皇帝登基。遐迩军民人等，安居乐业。若有人反抗朝廷着，严刑重办哪！
（兵卒下。二剃头人同上。）
剃头人甲 （白） 奉旨剃头，违令者斩！奉旨剃头，违令者斩！奉旨剃头，违令者斩！
剃头人乙 （白） 到那边再搜搜去！
剃头人甲 （白） 走！
: d- X4 N. {. l2 ?+ x奉旨剃头，违令者斩！奉旨剃头，违令者斩！
（二剃头人同下。）
【第十一场】
. w& R- p. t3 Z& h  T- I$ a（寇白门上，晒衣裳。卞玉京在佛堂敲木鱼念经，郑妥娘晒太阳。）
8 {6 l1 y7 T! l2 V6 @* a卞玉京 （吹腔） 坠落平康只自怜，
遭逢离乱更凄然。
今生漫许来生愿，
黄卷青灯古佛前。
' a3 y4 T; I& ~6 a! ]（郑妥娘笑。）
7 C0 q9 n! _& S- Z寇白门 （白） 你瞧瞧都闹到这步田地了，你怎么还开心哪？
郑妥娘 （白）
5 B0 _( x/ }, I7 v4 M- _! H, z' t哭就有办法了吗？我才不那么傻哪！我真不知道念经有什么好处？手里一天到晚的波波波波，嘴里一天到晚的“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……”我要是菩萨呀，人家一天到晚的老叫着我的名字，“郑妥娘，郑妥娘，郑妥娘……”的，那真烦死我了！所以我就不念，也好让菩萨清静会儿！
寇白门 （白） 你呀！可真会说怪话！
郑妥娘 （白） 我试试她的道行！
（唱） 夜深沉，独自坐，
) E) \+ j6 `# L. X; j醒来时，独自饿。
" w* E  Y/ ~4 Z; C; {有谁人……
3 D  z  X9 Q) O% R4 X3 G! t（卞玉京出。）
6 P( u/ G2 y6 F, C郑妥娘 （白） 哟！玉京仙子下凡了！
, g) \" A7 V. B; M& Q! v/ r卞玉京 （白） 怎么这样的淘气！
( T& S( W1 K) H. E4 \郑妥娘 （白） 这么好的天气，闷在屋子里头，多难过呀！
9 O2 X: p+ P: B) x7 E  t8 a1 N; b3 |香君！你也出来晒晒太阳，病才会好得快一点儿。
寇白门 （白） 香君出来晒晒太阳吧！
（李香君上。）
1 p7 T- X2 x- A: `1 K3 p9 z) H) Z李香君 （引子） 逆风孤雁，云海高飞倦，何处寒砧？无限凄清忆远人。
（李香君几乎晕倒，郑妥娘、寇白门同搀扶。）
郑妥娘 （白） 恭喜！恭喜！
卞玉京 （白） 她病到这步田地，你还开得什么玩笑哇？
郑妥娘 （白） 嗳！今儿是什么日子来着？
  [7 {; k7 o/ y' U/ A( F0 @  Y5 c寇白门 （白） 今儿个不是十六吗？
郑妥娘 （白） 今儿个是香君的生日，你们都忘了吗？
卞玉京、
寇白门 （同白） 真的？
恭喜！恭喜！
  h, b1 M* c# l( j: @0 s' _郑妥娘 （白） 我种这盆花儿，就是为给香君祝寿的。
香君！你大喜啦！我还问过菩萨，菩萨说你的病不久就会好了，你跟侯公子不久也可以团圆啦！你看这不是大喜吗？
寇白门 （白） 香君！你多多保重！好运还在后头哪！
3 b1 C$ g' D0 V李香君 （白） 前途茫茫，何日是了啊？
（柳敬亭、苏崑生同上。）
柳敬亭 （白） 里面有人吗？
卞玉京 （白） 是哪个？
柳敬亭 （白） 卞玉京可在此处啊？
2 f) V7 m0 e9 I" a/ a0 A! N卞玉京 （白） 你是何人？
柳敬亭 （白） 我姓柳哇！
卞玉京 （白） 噢！原来是柳师傅来了！
* f% R: b4 n) Y" g+ Z. `5 \柳敬亭 （白） 是我！
; n/ u+ H; l$ M0 Z/ S（柳敬亭、苏崑生同进门。）
- }, [' W% V6 f. L4 O/ L" z; O柳敬亭 （白） 哦！玉京！香君！
李香君 （白） 师傅！扬州失陷以后，史阁部怎么样了？
苏崑生 （白）
; L/ d( c- r+ R* v史阁部是个大忠臣，马世英非常恨他。既不给军饷，又削弱他指挥调动之权。后来城被清兵破了，史阁部伏剑自刎。扬州遭了十天屠杀，连小孩都没剩一个，真是从古未又之惨变也！
4 n6 ]* u  M/ E' h, b7 ]李香君 （白） 哎呀！
4 `0 \5 c2 W0 E' A: Q  U# F- E（李香君晕倒。）
  C1 O& p) X9 z( X郑妥娘 （白） 香君！
柳敬亭 （白） 香君！
郑妥娘 （白） 香君刚好一点，你们一来又把她急成这样儿了！
1 t; }; Q# Q& a% n$ o2 g3 B; Z# B香君！香君！香君！
0 [& K5 |- z$ z" E  Y4 e（李香君醒。）
李香君 （白） 喂呀！
. ?6 f9 ]7 F( Y! E（二簧散板） 恨奸臣断送了扬州百姓，
+ X% L4 T5 L% G, y: r6 D史阁部大忠臣虽死犹生。
柳敬亭 （白）
, \* A  V, U$ Y2 S* q啊！香君！不要过于悲伤，大势已去，无法挽回。我们还能在此见面，就算不易了哇！如今侯公子有了下落，他已平安回到家中去了。
0 T5 R, w: u; _8 v& [( |李香君 （白） 唉！他不在扬州遭难，回到家中也必定是凶多吉少。
苏崑生 （白） 哎！这你倒可以放心，我听说他……
% a& s. D( W8 j+ E  \: @& C1 b李香君 （白） 怎么样？
苏崑生 （白） 呃！这！这个消息也是靠不住的呀！
李香君 （白） 什么消息？
苏崑生 （白） 我听说清朝开科取士，侯公子也去考了。没有考中举人，考中了一名副榜。
柳敬亭 （白） 这都是不可靠的消息呀！
苏崑生 （白） 是啊！
寇白门 （白） 侯公子也说不定是权宜之计哪？
$ x9 u% t  P) ]; N李香君 （白） 依我看来，绝无此事！像侯公子那样忠肝义胆，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求取功名？那除非是日从西起！
（二簧散板） 公子为人我能信，
道路崎岖他认得清。
（白） 啊！师傅！
: h0 I2 V. m, ^. I# {% u/ p苏崑生 （白） 哎！
0 B/ y/ I; r  x) `李香君 （白） 可曾得到我妈妈的消息？
" W$ l8 k; y! K' W% W柳敬亭 （白） 听说田仰把她送给一个老兵了哇！哎！依我看哪，这个老兵要比田仰强得多呀！
李香君 （白） 妈妈受苦为的是我，我和那班赃官势不两立！
2 Y2 ^4 g- T9 r9 D* N（小红上。）
小红 （白） 里面有人吗？
卞玉京 （白） 是哪个？
（卞玉京开门。）
5 u* c9 c5 j: V, Z6 ^卞玉京 （白） 啊！小红！
/ P$ F! F7 g3 T+ `小红 （白） 卞姨！
$ n, s9 ]# k1 \5 \1 b5 }8 c苏崑生 （白） 小红啊！
郑妥娘 （白） 小红？
) k9 t7 j" m6 j+ q2 r香君！
小红 （白） 姐姐！姐姐！我来给你报喜信，还有一个人也来了！
; s% [9 P' R2 y. [/ }李香君 （白） 是哪个？
小红 （白） 侯公子来啦！
( ^8 ], X& i$ G9 _" ?2 v李香君 （白） 噢！在哪里？
（侯朝宗暗上。）
4 E+ Q" Q  |* V( L小红 （白） 你等着！我给你叫去！
姐姐叫你哪！
郑妥娘 （白） 侯公子！
侯朝宗 （白） 香君！
% E" \4 q9 n, M! r, B8 d0 U李香君 （白） 郎君！
4 |  i' y+ u- F7 u侯朝宗 （白） 香君！
（李香君、侯朝宗相互拥抱。）
李香君 （二簧散板） 人生如幻如梦境，
天外飞来心上人。
6 {, y8 Y2 `( w# g睁开倦眼仔细认，
9 \8 j5 _3 O) @0 r: {2 C0 u（白） 郎君！
侯朝宗 （白） 香君！
& Y8 A$ E% t0 u' a- X7 M李香君 （白） 真的是你回来了？
3 W: w; B) N! W# ~- U侯朝宗 （白） 真的是我回来了，不是做梦！
李香君 （二簧散板） 万不想梦里竟成真。
8 I0 i  A1 ^! z0 Z侯朝宗 （白）
5 n; j- N0 v* V3 S1 I香君！你吃了苦了！我好容易打听到你的地方，特来接你。快快随我回到家中，再无有人欺负你了！你看，你叫苏师傅带给我的扇儿，我也带来了！
/ h) W7 w4 p  O（侯朝宗取扇子，李香君接扇子，看。）
" u: q9 [$ n: x' i' z& k李香君 （白） 只是我们往哪里去？
) ^1 o& F1 P% H. H: L（侯朝宗脱下斗篷，披在李香君身上，露出清装。）
侯朝宗 （白） 我们回家去！
李香君 （白） 哦！回家去？
侯朝宗 （白） 回家去！
# v( m# g, a' K% n（李香君抬头惊视侯朝宗。）
  e$ ~$ _* X- A$ p/ S# L7 S李香君 （白） 我们哪里还有家！
+ o7 g. l' ]" Y侯朝宗 （白）
回到我家，再无有人欺负你了！哎呀！难得在这里遇见苏师傅、柳敬老、妥娘、玉京、白门，大家回去，再不要受这离乱之苦了！
. i* ]3 l$ k: P: K5 Z" J' u李香君 （白） 侯公子！听说你今科高中了副榜，我还无有向你道贺呢！
+ d) k8 J7 @8 ?3 K/ k) K# b1 I侯朝宗 （白） 呃！哎！这不过是权宜之计，出于迫不得已！
李香君 （白）
) u% p7 v% z3 |: x- \* z以前、以前你对我说的什么？你说：性命可以不要，气节必须保持。你叫我在你去后，不论遭遇什么危难，一定等你。为什么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，你求取功名，考了那么一个不值钱的副榜？
侯朝宗 （白） 呃！香君！我为着你……唉！不能死！
李香君 （白） 噢！原来你活在世上，就只是为了我么？侯公子啊！
  i7 X  Z+ ]: [5 W/ z7 i（反二簧原板） 你本是名家子受人尊敬，
6 f- A) o/ Z& T- q! u方显得才出众壮志凌云。
你说要为国家铲除奸佞，
4 h( l& n) J& y% Q; Z$ I你说要蹈水火拯救万民。
$ `* b  N' q3 _2 M' I说人生在世间忠义为本，
5 i) o$ f" [, o- l要效那顶天立地一片丹心。
" Z/ S0 M. B$ J9 Y! u  }保气节哪怕是牺牲性命，
你说要疾恶如仇、临难不苟，方显得爱恨分明。
想不到国破家亡你不仅心灰意冷，
反面来你低头忍辱去求取功名。
你不能起义兴师，救国家于危亡之境，
难道说就不甘隐姓埋名？
' h6 w5 [- m8 E, w, y  m你忘了史阁部尸骨未冷，
4 j$ H/ k+ K( w你忘了千千万万老百姓丧残生。
$ l9 a/ o: z* B* B# q你只想赏心乐事团圆家庆，
难道说你还有诗酒流连、风流自赏，闲适的心情？
1 }+ F; \+ E) r2 g# p3 I& @可怜我受千辛和万苦，神惊力尽只图个身心干净，
0 m+ H( {5 n# S我不想图富贵做你的夫人。
8 q$ |) _2 Z* G8 L' S% Z2 e' x% X- j公子啊！只当我是路旁人，不必相认，不必相认，
只望你好好珍重自己的前程。
（李香君撒手，扇子掉在地上。）
苏崑生 （白） 香君！你要保重了！香君！
李香君 （白） 师傅！
苏崑生 （白） 香君！
$ k" [# R* ?% h$ F# N7 n李香君 （反二簧散板） 一日师终身父骨肉情分，
/ B- e* g# _3 l/ Z( `我死在九泉下难忘大恩。
0 x4 X1 P0 o0 s+ v苏崑生 （白） 香君！你要保重了！
卞玉京、
3 ^' o, N5 j+ c' F4 B' t5 J寇白门、
' u5 H: N" j& b1 z( }9 u* ]郑妥娘 （同白） 香君！你要保重了！
2 m0 Z* I0 w' l2 M( I' Z, k' c李香君 （白） 妥姨！寇姨！卞姨！
（反二簧散板） 同生死共患难相依为命，
4 q" l: H+ i+ t6 M. y你们待香君就好比自己的亲生。
4 `  l; t5 u5 z- D  J/ w2 }9 G柳敬亭 （白） 香君！你要看仔细呀！
8 o7 ^9 B) t. n- n1 F& e+ s$ B# H李香君 （反二簧散板） 我一生受折磨吞声饮恨，
" q! q' ?, l6 T$ J! u+ W" R我必定拼万死把恨海填平！
9 U; F5 b4 P' j  o6 z1 l（李香君不能自支，侯朝宗痛苦地望着，欲扶，李香君背身拒绝，挥手。柳敬亭示意劝侯朝宗离去。众人同扶李香君，李香君快步走上台阶，倒下，死。侯朝宗呆立一旁，不知所措。）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