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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27 21:59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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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、两人都是惨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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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加坡沦陷后,郁达夫和朋友们一起逃到南洋,就是现在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,在那儿隐居下来,化名赵廉,开了个酒厂作掩护。但是一次偶然事件,让他暴露了身份,日语说的那么好,日本宪兵就让他当了通译,就是翻译。1945年9月,抗战已经胜利,日本宪兵队还没有撤走,日本人早就知道赵廉是郁达夫,郁达夫在日本的名气很大,他们知道,将来审判战犯的时候,郁达夫的证词非常重要,就将郁达夫诱骗出家,活活地掐死了,才四十九岁。至今尸骨无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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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V, t. c3 {1 ^0 j徐志摩的死大家都知道。家在上海,在北大教书,经常往返北平和上海之间,他是名人,那个时候很少有人坐飞机,中国航空公司为了宣传的目的,有个朋友就送他一张免票。1931年月11月,家里有事,要回上海,11号由北京飞到南京,坐的是张学良的飞机,张不在机上,是张派飞机送他的外交顾问顾维钧到南京办事;九一八事件刚过去,北方形势危机,常要去南京汇报。徐志摩到了南京,再转车到上海,在上海待了几天,18号返到南京,原来以为张学良的飞机也要回去,有事耽搁暂时回不去了,正好他有免票,就搭了一架运送邮件的小飞机。到了济南南边党家庄附近,大雾,飞机误触山头起火,机身着火遇难。死的时候,只有三十五岁。西方有个说法,天才都活不过三十六岁,从这一点上说,他真是个天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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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,两人长期以来,在大陆文坛都遭受冷落,排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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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达夫因为惨死,倒是获得革命烈士的头衔,但也没有改变他受冷落的命运,主要是说他是个颓废派文人,品格不高。7 H+ ~$ K1 u$ l' P2 S7 G%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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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志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,一直是当作资产阶级文人对待的,不光对他个人,就是对新月派这个文化团体,也是贬斥的。# Y7 z/ r7 A) `+ P0 |7 p; m*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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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文革前,甚至文革后一个时候,郁达夫的书还出过一些,徐志摩的书几乎没有出过。八十年代中期以后,才多了起来。5 o7 p& W0 L1 @% l. g R; l' e
) a' Z6 c) A. R* l) E九,两人都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正直,是真正的中国文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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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a$ Y1 s5 V; s& e, G: S. H* j) G正直如果合了时宜,跟溜须拍马没有什么曲别,至少也是曲别不大。不合时宜,可借用苏东坡一句话,有天苏问跟前的人,他的肚子里是什么,有人说是满腹面经纶,有人说是绵绣文章,只有他的爱妾朝云说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。他自己说过,他每转一个念头,就应当判两千里的流刑。这样也就知道什么叫不合时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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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7年初,郁达夫从广州回到上海,虽然广州是当时的革命策源地,但郁达夫还是写出了自己对广州的真实看法,文章叫《广州事情》,严厉地批评了广州革命政府的种种腐败与弊端。首先是政治的腐败,那些当了部长、厅长的人,每天晚上请客吃饭,一席就是好几百元。广州的马路很宽,“这一条宽广的马路底下,曾经牺牲了多少民众的脂血”。再就是党化教育的弊病。青年学生,热情如火,渴慕正义,但都屈服在旧势力之下,见了铁杖,连头也抬不起来。政府说马,学生就马,政府说鹿,学生就鹿。政府对学生和学校的高压手段,学生及社会,不能加一句批评。工农阶级,全被一些小政客所运动。文章发表后,郭沫若、成仿吾都写文章批评,甚至绝交。但是没过三个月,四一二政变发生,怕谁都得承认郁达夫的看法是正确的。4 h5 ~6 h. [1 X4 d4 I1 s
* e/ B6 ?8 g& |: _& d+ [1930年3月,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,郁达夫是发起人之一。但是,左联里面的党员,竟要郁达夫参加飞行集会,撒传单,郁达夫不干了,说了句很有气魄的话:“我是作家,不是战士。”这句话是对徐志摩说的,传到左联,同年11月左联开会,通过“肃清一切投机和反动分子”的决议,开除郁达夫。后来事实证明,左联确实有宗派主义的问题。他们从来就没有把郁达夫这样的著名作家当自己人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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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志摩在这方面的事更多。只举一件,上世纪二十年代,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兴起一股热潮,就是盲目歌颂苏联的建设成就,连胡适也加入到这个合唱中。1926年7月,胡适经苏联去英国开会,在莫斯科待了几天,参观了一些地方,给国内朋友的信中,赞美苏联的教育,说这样做下去,说不定真能建造一个社会主义新时代。以此类推,将来可由狄克推多(Dictator,意为专制者)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民治制度。这个朋友把信给徐志摩看了,建议在徐志摩主编的《晨报副刊》上发表。徐志摩发表了信,同时加了按语,说胡适在政治上太天真了,太糊涂了,专制与民主是绝不相容的,专制政治绝对过渡不到民主制度。他认为,这是胡适十年没有出国,自从留美归来之后已经做了十年的中国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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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两个,为什么在中国变革的关头,都能看得比较清呢,与他们的那种不合时宜的正直,不作违心之论,不能说没有关系。也与他们在国外留学时,学的是西方的政治经济学不能说没有一点关系。/ D; D. e2 f4 ]8 @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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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、他们的文学成就都是第一流的,必将永垂史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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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达夫的小说不用说了,那是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小说。他的旧体诗也是极好的,可说当时的诗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他。徐志摩的新诗不用说了,他的散文也是第一流的。我最欣赏的是他们的文字,徐志摩说郁达夫的写作,是“不留余沥的倾倒他自己的灵魂”,实际上他自己也是这样的。现在的中国文学史上,一说到现代文学就是“鲁郭茅,巴老曹”,我看了只觉得可笑。我只能说,这是现在的人写的,是只懂得政治,而不怎么懂得文学的人写的。将来的现代文学史上,写谁不写谁我都不在乎,但不把徐志摩和郁达夫放在一个重要位置上,那么这部文学史肯定是不合格的,说轻点是无知,说重点就是秽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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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该说说我为什么选了这么个副题,说他俩是“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对宝贝”。按中国的文化传统,对这样并列的两个优秀人物,尊重点的说法,用玉比喻,就是双璧辉映,用山比喻,就是双峰并峙,用树比喻,就是双松挺秀。我不想这样说,这种说法,通常是说那些应时的辉煌人物的。纵是高贵的称谓,我不喜欢的人用了,就不想再给我喜欢的人用。所以,我觉得,还是称他们为一对宝贝妥当些,虽说带了谐谑的意味,听起来亲切,有人情味儿。这两个人物,真可以说是中国现代文学史,不止是文学史,应当说是中国文化史,甚至可以说是中国文明史上的一对宝贝。不说那么多了,说中国文学史总不会错。我可以预言,只要中国文化不消亡,这两个人的名字,就不会从中国文学史上消失。一千年后,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,还会有他俩。现在我们说一千年前的李白杜甫,多么的敬仰,再过上一千年,人们说起徐志摩郁达夫,也会同样的敬仰。一定会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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