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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6-4 19:32:4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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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马革裹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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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武二十年(西元四十四年)九月,风尘仆仆的伏波将军、新息侯马援带着南征大军,从万里之外的交阯班师而归。刘秀很高兴,急令大臣孟冀出城迎接征南大军凯旋。
; P# T8 O! s8 n+ B. S, r 孟冀满以为南征军打了胜仗,一定是骑着高头大马,威风凛凛地回来。可进了马援的大营之后,他却塄住了。浮现在眼前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。出征时的两万盔明甲亮的雄兵,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人,而且伤兵累累,病号多多。这些万里跋涉归来的士卒们,皮肤黧黑,一脸的劳苦之色。7 S) r: h( @1 ~. q6 O
马援看上去比过去更加苍老,一盆如银须发飘洒胸前,他虽显得有些疲惫,但精神头还不错。孟冀一见便拱手贺道:“老将军一举剿灭叛贼,安定了南疆,又为朝廷立下了一大功,真是可喜可贺啊!” 孟冀又说:“老将军鞍马劳顿,这次班师回朝,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!”马援却摇了摇头,忧虑地道:“眼下匈奴、乌桓猖獗,北边各郡罹难深重,我想向圣上请求,出兵北上讨贼!”孟冀说:“老将军,您的年纪大了,不要再总想着出征的事。打仗的事,还有其他人呢!如果每次都是让您去,莫非我大汉军中无人乎?”马援闻言慨然而起,如银须发也随着宏亮的声音在抖动:“孟大人!你误会了!老夫身为国家大将,上阵杀敌、为圣上分忧是分内之事。况且,大丈夫本当战死沙场,马革裹尸而归。老夫以为,这才是国家的忠臣!国家未宁,丑虏肆虐,老夫怎能安心回家去养老?难道说,将来躺在床上,病死妇人之前,才算是善终吗?”孟冀听了,深深为马援的一颗为国为民赤诚之心所感动:“老将军言之有理!国家的烈士忠臣就应如此!”
4 o) Q0 n3 D x* m 休息了几日,马援入朝拜见刘秀,向他报捷并献上了那份特殊的礼物―――铜马。刘秀大悦,特别赏赐给马援兵车一乘。传诏:提高马援的朝见级别,令其仅列九卿之下,以示褒扬。觐见完毕后,马援启奏刘秀:“陛下!老臣恳请继续率军出征,北上迎击匈奴!”马援的话,正中刘秀的下怀。
; a! Y: }: L2 O" O 此时,南方、北方两线都有战事。建武十九年九月,西南方的少数民族栋蚕部落发动叛乱,袭杀了汉朝地方官员。刘秀当时就下诏,命武威将军刘尚出兵讨伐。刘尚率领大军路过越郡,邛谷王任贵担心刘尚“搂草打兔子”,对他不利。于是,任贵决定起兵谋反。他聚集军队,筑起营寨,酿制了大量毒酒,想借犒劳大军之机毒死刘尚及诸将,一举歼灭汉军。刘尚洞察其奸,即刻分兵先取邛都,然后袭击任贵,将其诛杀。越郡之乱平定之后,刘尚继续前进,正在和栋蚕部落叛军激烈交火,战事正在进行当中。
; M, j4 m& L2 L1 x$ _ 几年以来,在北部边境,汉朝的形势也是非常严峻。匈奴屡次南下,侵袭北边,东北边的乌桓也屡次袭击渔阳、右北平等地。
& {/ b2 O6 E! {3 t8 ~8 I: I 此时,大司马吴汉已于当年五月四日病死,无人统军作战,刘秀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出征主将人选,看到马援主动请缨,心中大悦,当即准奏。3 L* t8 f5 z7 b2 Q
建武二十年十二月,匈奴大举南侵上党郡、天水郡,杀入右扶风。刘秀诏令马援率军北上,进军襄国迎战。又令百官祭祀路神,并派黄门郎梁松、窦固替自己为马援饯行。! V& i& S' R0 A7 \2 _
梁松是梁统的长子,窦固则是窦融的长子,他们都是当年河西权贵的后代。刘秀为了笼络窦融、梁统,把这两个寸功未立的黄毛孺子任命为黄门郎,留在身边做亲信。别看这两个人都是小年轻,却都是当朝的驸马,是朝中炙手可热的红人!刘秀的长女舞阳公主刘义王,嫁给了梁松为妻。次女涅阳公主刘中礼,则成了窦固的夫人。梁松、窦固仗着身份尊贵,行为放纵,生活奢侈。朝野上下,无不侧目。' u& I. s; z) b/ ^0 v5 S4 L- F
马援见二人到来,心中一动。他性情鲠直,素来容不得奸谗小人。一见二人那幅志满意得得样子,心中就来气。他与窦融、梁统是老相识,此刻他以长辈得身份当众训诫二人:“一个真正的人,应能上能下,能贵能贱。如果你们不希望以后再过贫贱的日子,现在虽身居高位,就应马上约束自己,小心从事,不要给自己找来麻烦。你们两个要记住老夫的话!”
' v4 s0 k# T1 S3 _- p 刘秀令梁松、窦固二人替自己为马援饯行,其实是有着微妙的涵义。马援之所以说这些话,也是有他的用意的。马援与梁松、窦固二人之间,此前有些恩怨。
( j% l8 Z q7 w5 b1 n 马援与梁统、窦融都是在河西时的老朋友,如今又是同朝为官,对窦融、梁统等人及其子弟的所作所为,素来不满。对于他们的不法行为,马援虽然一直在外领兵,却也早有耳闻。
( z# q* X v, r% m0 w& O 当时,马援对朝廷里近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,感到忧虑万分。很明显,刘秀对内为政越来越威猛,处理犯法官员时,手段也越来越严厉。很多朝廷重臣如大司徒戴涉等人就是因为一些“不起眼”的罪过被处死。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,以梁松、窦固为代表的重臣新贵,奢侈无度,为非作歹,却无人敢于过问,逍遥法外。
' z N v2 Q* |. V' X 马援是从王莽末年的离乱年代走过来的,对于当年的事记忆犹新。梁松、窦固与当年王氏权贵子弟,有何两样?这才过了几年,难道大家忘了过去受过的苦?又要走王莽的老路?对此,马援非常担心。他觉得:开国才二十年,就出了如此乱相,绝非好事!这长此以往,这还得了? C/ Y! g8 Q$ M8 K2 y
就连马氏家族成员当中,也有一些不良的苗头出现。马援的两个侄子马严、马敦也在朝中做官。与当时的勋臣子弟一样,他们也沾染了轻浮之气。他们好发议论,总爱私下或半公开地评论朝政是非,还爱结交江湖豪客。. f( A0 \5 B& Y5 G% b' V' ^, e ~' o
马援有两个京兆同乡,也是他的至交好友:一个叫龙述(字伯高),时任山都县令。一个叫杜保(字季良),时任越骑司马。龙述遵纪守法,处事谨慎,人品端正。马援一直希望马严、马敦等人与龙述交往,可是侄子们却觉得这个人太古板,胆小怕事,不愿和他来往,喜欢与任气豪侠的杜保交往。马援在京期间,对他们严加管束,他们才稍稍收敛一些。可一等马援出征,侄子们又开始我行我素。马援对此一直忧心忡忡,对家里很不放心,一直担心出事。6 Z: m5 i" h: u I
马援在交阯作战之时,曾专程派人送信回家,谆谆告诫马氏子弟,他在信中说:“老夫希望你们在听到他人过失之时,就像听到自己父母的名字一样,耳朵可以听,嘴巴却不要乱讲!喜欢在私下议论他人的是非,随意褒贬朝廷的时政、法令,这是老夫最厌恶的事情!老夫宁可死,也不愿听人说马家子弟有这样的恶劣行径!龙伯高为人宽厚谨慎,言谈合乎礼法,谦恭俭朴,廉正威严。老夫在家之时,对他既敬爱,又尊重,希望你们效法他。杜季良为人虽然豪侠仗义,以朋友之忧为己忧,以朋友之乐为己乐。其父去世之时,丧事办的无比隆重,好几个郡的名士全都来了。对于杜季良,老夫对他很敬重,但却不希望你们效法他。如果尔等效法龙伯高不成,还可以做一个恭谨之士,正如常言所道‘刻鹄不成还象鸭’,如果是效法杜季良不成,将来就会堕落成纨绔子弟,这就是‘画虎不成反似狗’了!”马援的书信送到洛阳,马严、马敦等人心中惊惧,他们遵从叔父的教诲,从此不再与杜保来往。
0 Q: ?6 }) Z" u3 t, g 对于朝廷官员结交江湖豪客、违法乱纪之事,刘秀也早有耳闻,心中厌恶。随着事态的愈演愈烈,刘秀觉得再不严加管束一下,朝廷内外就全乱套了!
0 x: M- a% `8 C 于是,刘秀派人暗中开始调查。有人揣摩上意,立即上书揭发杜保之罪:“越骑司马杜保,行为浮躁,一贯擅长蛊惑人心。伏波将军马援不远万里之外派人专程回家送信,告诫侄儿们不要与他来往,而梁松、窦固却同他结交,还对其轻薄伪诈之行煽风点火!这些人都是败乱朝政、祸害国家的贼臣!请陛下依法严惩!”这封揭发书很厉害,后面还附有马援给侄子之信的抄本。2 d* J9 V6 j# f+ k) U# S9 ~
此书呈至御案,刘秀大怒,免去杜保官职,将龙述擢升为零陵太守,并速即召梁松、窦固当面责问。他把指控的奏书以及马援告诫侄儿的书信扔到地上,厉声斥道:“尔等看看!你们做的好事!”梁松、窦固惊恐万分,不住地叩头请罪,头都磕破了,流出了淋淋鲜血。也许是出于对自己两个女儿的骨肉之情,刘秀并未处置这两个不争气的女婿,只是严厉训斥一顿了事。+ n7 j0 O$ u* D$ G7 P( M
从此,梁松、窦固二人就与马援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。他们认为,要不是马援这个糟老头子长嘴多事,他们绝不会遭受这场飞来横祸。因此,他们下了决心,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报复马援。
4 N' ]8 k. W k/ p 相对于窦固,梁松与马援之间,此前还有宿怨。有一次,马援患病,梁松特意前来探望。梁松走到病床前,只是拱手行礼,却一言不发。马援见状,也是一声不吭,连床也不下,理都不理他。梁松站了许久,见无人搭理他,只好悻悻地走了。梁松走后,马府诸公子都问父亲:“梁伯孙是帝貋(当朝驸马),身份贵重。朝廷里三公九卿以下官员,无人不怕他!父亲大人为何不向他行礼问候?”马援不屑地骂道:“尔等真是混帐!老夫是梁松他爹梁统之友!他梁松算个什么东西?这小子就是爬的再高,也是老夫的晚辈!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?这不是乱套了吗?”* L: ], X6 E8 w5 W7 _
马援果然是精明事故之人,一眼就看穿了梁松是个奸诈小人,心胸狭隘。他之所以当时只拱手不开言,就是要折辱马援,让长辈先向他行礼。当他看到图谋没有得逞,故而对马援怀恨在心!不过,对于英雄一世、慷慨豪迈的马援来说,对与梁松之间的两件小事,他早就忘了。他只是觉得,作为长辈和他父亲的朋友,对他进行劝导管教一下,是分内的事情。在他看来,这点屁事,根本不值一提!* T; w3 J# h$ c/ x2 r- X5 p
这天,在饯行之时,梁松、窦融二人见马援又当众训诫,脸上有些挂不住了,神情尴尬,觉得很难堪。尤其是梁松,对于上次在马府探病时遭受的冷遇,心中一直耿耿于怀。这次又被马援当场训斥,他心中怒火万丈,对马援恨之入骨:“马援,老不死的!等着瞧吧!要是不弄死你,我就不姓梁!”
7 }6 I* K3 |1 k# o4 t 饯行完毕,马援辞别了梁松、窦固以及文武百官,率军上路。不久,大军抵达襄国。等他赶到之时,匈奴人却早已撤走了。马援只好引军还京,回家休息。. ~1 Z* N/ F/ F" }5 V. r
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,马援一直在家赋闲,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。他的对头梁松,却也一直在找机会,想将马援置于死地!可是,在很长时间里,马援一直在家呆着,安分守己,梁松毫无机会。
. c! |* y4 [1 \2 }! o# |7 t$ H) h+ {# @ 梁松有些憋气:万一这老头子病死了,岂不是便宜了他?不过,梁松又在安慰自己:“即便我不能亲手弄死他,也要给他们家的人吃不了兜着走!居然欺负到老子头上,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!我梁某是堂堂的天子女婿,你们马家算是什么东西!等我拿住了你们的把柄,参上一本,看看圣上到底是听谁的!”
+ g6 b, D4 f* z7 V J* k5 @ 梁松在心中,一直希望马援出点什么事。最好他能够出去打仗,等他除了差错,再根据情况收拾他。当然,梁松这些鬼蜮心机,耿直的马援是毫不知情的。在他心中,梁松还是他的晚辈,还是自己老朋友的儿子。& R% X6 Y$ q; }( t
直到建武二十一年(公元四十四年)的秋天,由于乌桓骑兵再次南下,赋闲在家一年多的马援终于得到了一次机会。他奉命率领三千骑兵从高柳出发,道经鴈门、代郡、上谷,一直到达长城边。八月,马援和谒者分别修筑城堡要塞,逐渐恢复郡县。乌桓见汉军赶到,奔散而去。马援没有与他们交上手,引军回京。接连两次率部出征,却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就被迫班师,马援心中异常失望。# |( P5 P" V$ ~, k, |4 M3 d
可是,当马援前脚刚走,鲜卑部落一万余骑兵马上就杀进了辽东郡。太守祭肜率领数千人亲自上阵迎击,鲜卑骑兵大举败逃,落水而死的超过一半。祭肜于是穷追至塞外。鲜卑人在急迫中,全都抛弃武器,赤身裸体四散逃命。从此鲜卑人畏惧祭肜,不敢再犯塞。马援在途中,得到了祭肜的捷报,不禁长叹一声:“唉!老夫运气不佳啊!看来今后怕是再也没有为国征战的机会了!”
$ U3 |. H6 [# C& t# Z. z8 P! x" Z 从建武二十一年秋天开始,马援一直在家休养。这种闲居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年。在此期间,马援一面在密切地关注着朝局,一面枕戈待旦,随时准备听从朝廷的召唤,为国出征!
+ |$ a# Y w+ z 三年后,梁松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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